夜读 | 采豆记

仲夏七月，这是一个收获与播种并存的月份，这是一段成熟与新生交替的时光。

又到了毛豆大量上市的季节，我家地里的毛豆也成熟了。刚过早上八点，太阳就憋足了劲，似乎要把大地点燃。放假在家的我向婆婆主动请战，要和她一起拔毛豆、采毛豆。婆婆看了我一眼，倒是没说啥，爽快地答应了。

五柳先生有首诗：“种豆南山下，草盛豆苗稀，晨兴理荒秽，带月荷锄归。”想来五柳先生是极爱毛豆的。种在南山的毛豆，在先生的笔下多了几份诗意，而在我的眼里，毛豆并没有那么多的诗意，只是一种恣意生长、供人食用的食物。

我们将与之战斗的毛豆秧足足有一米来高，每株又有十多个枝丫，每个枝丫从上到下都缀满了一簇簇毛豆。这些豆荚颗粒饱满，一枚枚有如弯月，有些表面已经泛黄，极像了一串串小鞭炮。我伸手抓住一株豆秧的根部，然后用力一拔，豆秧就硬生生被我从泥土里拉了出来，乖乖的到了我的手心。比起用镰刀割豆秧的婆婆，倒是一点也不慢。我和婆婆齐头并进，左一把，右一镰，不一会儿，地头上就躺倒了一堆堆的毛豆秧，就像一个个酩酊大醉的醉汉卧倒在地。

日头越来越毒，身上的汗顺着脖子和后背往下淌。我直起腰，稍擦额头，又弯下腰攥住一把豆秧的根部往外拉，可突然手像被刀子割了一下生疼，我摊开手掌，发现中指和无名指指跟的中部居然有一块儿肉皮被撕开了，兀自张着嘴，不肯合上。想必是好些时候都不干农活的缘故。轻伤不下火线，我瞥一眼婆婆，生怕她看见，又赶紧猫腰拔起豆秧来。

豆秧拉到手里，接下来还需要把毛豆从豆秧上扯下来。这不需要拔豆秧那股冲劲儿，需要足够的耐心。

婆婆找来一个笸箩，我们把扯下来的豆荚纷纷往笸箩里扔。别看这些豆荚毛茸茸的，十分可爱，可要是不小心被毛豆的尖扎一下，肯定也会让人领教它们的厉害。不少的小飞虫时不时地光顾我，痒痒的，让我忍不住抓一把。当偶然看到有蜗牛居然把家安在了豆秧上，我感到一阵惊喜，原来“四海为家”这个词适用于任何生物。就在我定睛细瞅的时候，婆婆却双手如飞，一刻不停。我看呆了，原来劳动的样子，是最美的风景！      

毛豆采完了，当然要享受一下劳动的果实。我们采用了最简单的做法，就是煮毛豆。煮毛豆很简单，毛豆带壳洗净，加盐和花椒、八角等放入锅中煮熟。这是夏天里佐酒的最佳食物。若是孔乙己见了，他会不会丢下“茴香豆”而爱上煮毛豆，这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这是老公的最爱，二两半一杯的白酒，就着煮毛豆下肚，在灯光映衬下，微醺的脸上红红的，似涂了脂粉，成了孩子伸手去捏父亲脸颊的正当理由。

 我呢，剥开毛豆身上那层淡黄色的外衣，放在嘴里细细品味，我想，我尝到的不仅有豆荚的清香，还有顺时而为，努力劳作，那如蜜糖一般的甜甜的滋味。